“嘿，你这小东西，怎么和长辈说话的？”
刘翠花没想到宁毅竟然会撵人，气得不行，她这次过来就是想问宁毅要点粮食，否则怎么会这么好声好气和他说话？
结果小东西竟不给面子！
刘翠花声调立刻尖锐了几分，理直气壮道：“宁毅，之前你家日子过得拮据，大伯母知道你艰难，所以有些事儿不来找你，如今你这日子过好了，总不能忘记以往的恩情吧？”
宁毅缓缓抬眸，对上刘翠花那刻薄的眼神，浅笑道：“所以，大伯母是来讨要那三百文钱的？”
呃！
刘翠花被噎了一下，脸色微微有点僵，她才不是来要铜钱的，这年头铜钱除了拿在手里把玩还能干啥？
她是来要粮！
刘翠花眼珠子咕噜噜一转，脸上堆出慈善的笑容，赶紧道：“哎哟，你这话就见外了，大伯母好歹是看着你长大的，知道这么多钱你一时半会儿挣不来，所以……”
她瞅了眼屋里头墙角的那袋米，“不如就用点粮食折算了这笔钱，按照市价一升米三十文钱，总共十升米，你看怎样？”
何璇玑看着地面上摆放的一袋米，这里头也就二三十升的样子，她这是想一口气搬走一半！
最无耻的是，她说的这个价格还是去年年初的价格，如今这米钱一天比一天贵，恐怕几百文钱都未必换得到一升米！
这个刘翠花狮子大开口！
不过何璇玑没有动弹，只是静静坐在那边看宁毅要怎么处置？
宁毅的身量不算高，毕竟遇上灾荒年，营养跟不上，身子骨自然长不起来，他和刘翠花站在一起还矮上小半个头。
他抬头看着大伯母笑得蔫坏的模样，浅浅道：“谢谢大伯母体谅，我能拿出那三百文。”
刘翠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。
“不可能！你一个穷书生，哪来的铜钱？你少在这儿胡吹大气，大伯母是看你可怜，所以让你用粮食抵债，你别给脸不要脸！”
见刘翠花尖刻地露出了真面目，宁毅也不再和她虚与委蛇，他淡淡地说了声“稍等”，就转身进了屋。
他去的是他自己住的屋子，也就是以前宁父宁母的房间，不过一会儿他就拿着一个包裹出来。
那包裹沉甸甸的，还能听见叮当响声。
“拿去！”
宁毅把包裹往刘翠花怀里一塞，刘翠花一时没接住，包裹就掉地上了，哗啦啦的，从包裹里洒出一大堆铜钱。
何璇玑瞄了眼，这一堆铜钱，大概有三百文。
“这包裹里是三百文钱，另外这是之前办丧用剩的六十文钱，就算是利钱，大伯母收好！”
宁毅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，塞到已经愣住的刘翠花怀里。
三百文钱，外加六十文利钱，半个月时间……
这利息不低啊！
何璇玑没想到这少年还有这一手，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这三百文钱他是从哪里来的暂且不说，他能记得之前刘翠花要找他讨债的事情，并准备好了铜钱，就说明这年轻人很有前途！
逢人做事，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！
这样的年轻人，很适合留在自己身边做事。
何璇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，继续看戏。
外面，刘翠花站在门口，脸色从一开始的僵硬，渐渐变白，然后是青，最后是红！
她气炸肺了！
“宁毅！你……你这小杂碎，竟然拿这一堆破铜烂铁来搪塞我？你个……你个丧良心的！”
刘翠花气得浑身哆嗦，从地上抓起那一包裹的铜钱狠狠朝宁毅身上砸过去！
“哗啦啦！”
铜钱飞溅出来，宁毅下意识用手挡住那劈头盖脸的铜钱，可铜钱数量太多，距离挨得又近，他只能遮挡自己的头，剩下的全砸在身上。
甚至有一些铜钱迸得刁钻，贴着他的脸颊划过，在他的脸上划开一道道细小的豁口。
“宁毅！”
何璇玑愣了一下，豁然起身，这一幕发生得太快，完全让人意想不到！
铜铁打造的铜钱本身就有分量，何况是几百个狠狠甩上去的，何璇玑看见宁毅干瘦的身体踉跄了一下，险些跌倒。
“当啷啷——”
铜钱一枚接着一枚落地，宁毅缓缓抬头，脸颊，脖子，手臂上全是被粗糙铜板划拉出的血痕。
但他没有暴躁，也没有愤怒，更没有歇斯底里，只是淡漠地问道：“大伯母之前不是一直要我还钱吗？如今我还了，大伯母这般又是何意？”
“我……”
刘翠花被问得说不出话来，哽得难受。
宁毅见她憋红的脸色，蹲身把铜钱捡起来，重新包裹好，淡淡地看着她：“三百六十文都在这里，大伯母想要就拿走，不想要我也尽力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刘翠花没想到宁毅竟然把话说那么坚决，气得不行，可又想自己这次来不能真拿了一堆破铜烂铁回去吧？
索性道，“你这小没良心的，大伯母好歹照拂你一家子那么多年，你就拿这些东西搪塞我？怎么说，不能换十升米，给个五升总行吧？”
看着她毫不客气地露出贪婪的面孔，宁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，“所以大伯母闹腾来闹腾去，就是想来要粮食的？”
被戳穿心思，刘翠花也懒得掩饰，两手叉腰道：“没错，你家如今日子过得好了，怎么能自己吃独食？
大家可是亲戚，哪有自己吃饱让亲戚饿肚子的道理？我家小宝都三天没吃一碗米粥了！”
“你家小宝吃没吃米粥，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？你们吃饱饭的时候，可有想过我家？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，大伯母心里难道没数吗？”
他缓缓抬头，对上被问得脸色发红的刘翠花，把手里的铜钱扔在她脚下，声音忽然拔高，“当初我娘得了风寒，就差一碗热粥催发药性，找你家借粮，可你见死不救！
如今你又来我这里说这些大道理作甚？粮食是幺儿弄来的，我只有这三百六十文，你要拿就拿去，不想要你就算把我杀了也拿不出一粒米来！”
“你，你……宁毅，你个混蛋，你这是要粮没有，要命一条是吧？行，行啊，我成全你，看我打不死你！”
刘翠花拎起地上的铜钱，再一次朝宁毅身上抽打过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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